普河

#06

“哇哦，看看你。”天使发现Kurt尾巴上那层薄薄的水汽结晶时夸张地张大了嘴巴，“像是水晶做的。”

Kurt回应了一个茫然的表情:“什么是水晶？”

“一种很漂亮的石头，很漂亮也很贵。”Warren边说边脱掉了上衣，往浴室走了过去。这个空旷的仓库有一个非常棒的浴室，Kurt第一次用那个浴缸的时候在里面摔倒了，之后就再也不想进去。Warren给他买了只橡皮鸭子，Kurt就放弃了抵抗。天使赤着上身站在水汽缭绕的浴室门口从小恶魔招了招手:“进来待在热水里，你会舒服很多的。”

Kurt全身都浸在热水里之后Warren也并没有离开，他站在镜子前面整理自己的翅膀。水温舒服极了，Kurt往浴缸底部滑了滑，他的小鸭子漂在身边，可以用尾巴尖顶着玩。

他看着自己的尾巴尖，又看了看赤裸上身的天使，问道:“你不冷吗？”

天使摇摇头:“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像鸟一样，我的肌肉能产生更多的热量，所以其实，我不太冷。”

Kurt没有再说话，只是又往水底滑了滑。天使整个人都像是石膏做的，洁白而光滑，Kurt用尾巴顶着小鸭子翻了个身。

可是他自己整个都是蓝色的。

“Kurt，”Warren从镜子里看见了他的动作，“别把自己淹死好吗？虽然你的肤色在水里看起来很不错，不过别把自己永远变成我的浴缸装饰品。”

Kurt听完这话把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。

天使不得不走过来把他拉出来，他的手握着Kurt的肩膀，为了寻找着力点一路滑到手肘的位置。Kurt觉得有电流顺着天使的指尖传到了他身上，慢慢在手臂上烧了起来。

“我，我没事。”Kurt湿漉漉地说，“只是太冷了。”

“对不起亲爱的。”Warren摸了摸他的头发。

Warren给Kurt准备了一床新的被子，很轻，却非常暖和。他说这是一床很久之前的被子，他从带来就没有用过。

小恶魔缩在被子里探出头:“Warren，你从哪里带来的它？”

“我父母家。我待的不太开心，所以想要离开，可是也没什么事是我能做的，就去打黑拳了。”Warren睡在Kurt身边的另一张床垫上，满不在意地耸耸肩，“一个非常典型的悲剧式过去，这座城市里至少有一半的人会用我的话来介绍他们的前半生。”

“可你是个了不起的好人。”Kurt小声地说。

Warren哈哈大笑起来:“亲爱的，我对你好或许只是因为我对你有所企图，想要得到你什么的。”

Kurt摇摇头:“我一定会帮你的。”

天使转过身来看着他，蓝色的眼睛在朦胧不清的月光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绪:“或许我说的得到并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“或许。”Kurt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遍。

“或许。”天使说。

Kurt在那天夜里做了个梦。他梦见了天使，他的翅膀，金色的睫毛和好看的手指，还有自己身上这床被子。他和天使窝在被子里，头碰着头，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在开怀大笑。Kurt笑得那么厉害以至于身子都弯起来，陷进了Warren的怀抱。他能感觉到羽毛温柔地簇拥着他，然后天使低头吻了他的额头。

Kurt惊醒过来，天已经完全亮了，Warren还躺在他身边的床垫上，紧闭着眼睛缓缓地在呼吸。Kurt抓着被子，心满意足地又睡了过去。

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类似于朝霞的彩色光线，Kurt一瞬间以为自己睡到了第二天，Warren晃荡着他的两条腿坐在房梁上，低头看着报纸。

真是奇怪，Kurt想，为什么自己还那么清晰地记得梦里的感觉。

“下午好亲爱的，”Warren冲他摆摆手，“准备好和我一起拯救世界了吗？”

“是的，我准备好了。”Kurt摸了摸自己的额头，对着天使笑了。

他们慢慢地从家里出来，Warren觉得Kurt有些紧张，所以建议用普通的方法先进行移动。计划其实很简单，他们进去，他们拿上钱，然后出来。Kurt在心里重复着这个流程，一边紧紧地跟着Warren，现在是傍晚，白天被阳光加热过的冬日雾气开始渐渐凝结，行人稀少，Warren说那些人会在这时准备之后的竞赛，这个时间刚好是他们的守卫最薄弱的时候。

“会有一两个人留守，不过应该也醉得差不多了。”Warren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挡在Kurt面前，他因为昨天晚上冻着了小恶魔一直有些愧疚，尽力在帮他挡掉这些风，“我们可以潜进去，如果被发现了交给我处理。”

“好的。”Kurt深呼吸了一下，朝天使伸出手，“抓紧我。”

Warren的眼睛有亮闪闪的笑意:“紧紧的。”

他们紧握着手，Kurt捏着Warren手指的时候才真正的感觉自己的紧张像冰冷的石头，随着自己的心跳在喉咙口到胃之间来回滑动。他低声祈祷着别把自己和Warren卡进墙壁，然后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，他们进到了那间放保险柜的屋子。

那十只保险柜还和上次一样，泛着金属色的光芒，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间屋子里。“ 我们得打开这些保险柜，然后拿上钱离开。”Kurt说，“我不知道怎么打开它们。”

他们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，房间里静的只能听到电流的声音，头顶的灯泡像一条燃烧过度的小绳子，看起来炽热又绝望。Warren像是走进了自己的回忆，他低垂着头，把手指放在保险柜上有节奏地轻敲着。

Kurt很希望自己是个心灵感应者，Warren看起来有些疲倦。

突然，Warren抓住了其中一只保险柜的把手，用力把它拉开，蹲下来看了一眼:“我还以为会是金条，这些穷酸的家伙，不过这也省了不少事。”

Kurt小心翼翼地看着Warren的手臂肌肉。

天使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叠钞票，勾起一边嘴角:“两年前我离开家，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小餐馆，那有个厨师是变种人，大块头，很好的人。后来他消失了，有人说他是被绑架了，事实确实是，他被这些人绑架到这来，逼着他跟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变种人决斗。”

“这些家伙应该更聪明一点的，从我主动找上他们开始，他们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大麻烦来了。抱歉亲爱的，计划可能有变，我们不把这些钱拿走了，”Warren蹲下来在裤子口袋掏着什么，“我们是有钱人，”他的手指之间出现了一簇火焰，“我们要烧了它，也烧了这些与我有关的该死的罪恶。”

天使同样的拉开了剩下的保险柜门，用打火机点燃了里面所有的钞票。Kurt在这个过程里一直站在房间的角落里愣愣地看着他，老实说这样比他们带着这些钱再出去让他感觉轻松了很多。但他看着这样的Warren，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，关于那些一直存在他身上的分裂感，他温柔地仿佛轻纱的声音和拉开金属柜门的时候手臂上鼓胀的肌肉。

这些火像烧掉了天使的一层面具，Kurt想。

“来吧，我们出去。”Warren朝他伸出手，“这的烟太大了。”

Warren打开门走了出去，另一只手拉着Kurt。门外坐着那个给他们拿过钱的男人，那男人立刻站起身来去拿一旁桌子上的枪，天使张开翅膀俯冲过去把他一拳打倒在地。另外一个人砸下了警铃，整个房子开始铃声大作。

Warren盘旋着回到Kurt身边:“对不起了亲爱的，我临时改变了计划，现在离开这，回家等着我。”

“我不能就这么走了。”Kurt握住自己的拳头，他能听到有沉重纷乱的脚步声从地下传来，他不能把Warren一个人丢在这里。

“离开这。”Warren没有再看向他，再次张开翅膀飞到房间的那端，用翅膀上锋利的骨质弯钩刺穿了那个人的肩膀把他扔了出去，然后打开门迎着那些脚步声去了。

他是想要保护我，Kurt捏住自己的手指告诉自己，虽然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在一秒钟之内消失，可他还是选择把那些人挡在这个房间之外，他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离开的，他知道的。

一种奇特的甜蜜夹杂着苦涩击中了Kurt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，门外的混乱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。Kurt在上一秒还怀着Warren明白他的坚持而带来的喜悦和对现状的担忧，现在却感觉到了从身体内部出来的疼痛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在把疼痛泵到他身体的每个角落，这其中最疼的地方是他的右手腕，疼痛像烧红的银针刺在皮肤上。

他突然想起了今天的日期，他们离开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，而他对时间的感知一向不太敏锐，现在已经到午夜了吗？

Sarah说过，印记出现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发烧了，很不舒服。

Kurt颤抖着用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腕，后退几步靠在墙上。

你得跟我打一架，这行小字像用银色的丝线绣在了小恶魔的手腕上。这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头发乱糟糟的天使对他说的第一句话。

好吧，Kurt握紧了拳头，他的确需要打一架了。

TBC